第206章 骗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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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迷离,白日里苍翠的山体染上了黑墨,匍伏在那里好似黑夜里的怪兽,时不时响起的虫鸣提醒着众人身处的时节。夜枭站在树枝上,偶尔发出瘆人的怪叫,随即在草丛沙沙的响动声中飞扑下去。

官军营寨扎在猿臂寨东南方位,中央大帐处本该燃着火把,因高封说有光亮睡不着尽皆拿走,失了光芒的夜里,大帐中有荒唐的声音传出,值班的军士自觉的走向一旁站了,只是每个人脸色不是很好,隐有嫌恶欲呕之态。

黄魁在大帐对面无法睡下,白日间外围斥候损失惨重,对方亦是穿着绯红军衣形似宋军,却连究竟是谁都未能探知,只知绝不可能是任何州府同袍就是。

若是往常遇上这种事,当是先不管那许多,直接大军压上,将人堵在匪寨中,偏生大军因着知府大人命令停在此处不走,让人越发心中没底,只希望今晚平安无事。

双眼望着黑漆漆的帐顶,耳中似是隐约能听到对面大帐的声响,想起白日间太守身旁那两个俊俏小厮,不由心中一阵翻腾,光着上身的身影在床上翻来覆去,想要起身提醒外面加强防备,瞬间又卸了劲儿躺倒,却是他想起晚膳后已经提点多次。

该是……没事吧?

这伙匪人应是没那般大胆夜晚袭来才是。

可……若是来了怎办?

……营寨中有五千大军,应是应付的来。

唉!真想知晓对面到底是何方贼人?这等知己不知彼的态势真让人心焦。

唉声叹气中,这兵马都监终是操心的事情过多,快两个时辰后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。

而高封的大帐,也终于消停了下来。

……

夜静谧下去,变得深邃起来。

高大魁梧的身影牵着马匹缓缓走上山丘,一人一马站在高处,望着下方火光点点的营寨默默观察。

他身后,二百余骑士正在此等待,一匹匹战马拴在树干上,晃动着尾巴,驱赶着嗡嗡飞动的蝇虫,偶尔挪动下脚步,骑士则是闭着眼倚在树干上抓紧时间休息,也有腹中饥饿的,掏出荷叶包裹的饭团子赛入口中咀嚼,随后和着水吞咽下去。

谷——

谷谷——

有数声鸟叫声由远及近传来,萧海里靠近低声道:“首领,縻貹已到达山下,等待哥哥命令。”

“让他等藏好抓紧休息。”沉默的身影将画戟从赤兔身上解下,放在地上,坐下靠在山石上,看着下方灯火不明的营寨,口中吩咐:“依着计划,寅时发动进攻,灭此朝食。”

身后有人将手笼在嘴边,发出几声鸟叫,随后几声回应越传越远。

黑夜安静下去,吕布头靠大石闭上眼睛,听着夜晚森林里奇奇怪怪的声响,那新打造的方天画戟在他身旁,压住了青草。

又不是第一次带兵,紧张、激动的情绪早已磨灭,剩下的只是一种心如止水的感觉。

值夜的人员警惕的望着四周,同袍将性命托付给了自己,自是不能有丝毫的懈怠。

平旦初时,有人叫醒余呈,少年睁开眼睛,有些迷离,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,疼痛刺激着脸部的神经,有些红肿,当下站起抻了个懒腰,走向吕布。

“哥哥,时辰到了。”

虎目睁开,吕布蹲身拿起画戟,高大的身形转了过去。

后方,寂静的林中,本是坐卧的身形尽皆站了起来,神情放松,眼神凶恶。

谷谷、谷谷——

约好的信号次第传来,吕布抬起手示意暂停,那边萧海里上前低声道:“首领,可要派人去看看?”

“且先等着,縻貹那边应是有新发现,他自会派人。”

沙沙沙——

一连串的脚步声将众人视线吸引过去,随即一声鸟鸣响起,示意是自己人来到,不多时,一斥候从山丘下跑上来。

……

时间往回倒一倒,天色依然黑暗,军中负责伙食的人三三两两爬了起来,磨磨蹭蹭穿好衣衫,随即提起水桶挑了,一个个走向太平车子,将水桶扁担放上去,又牵了驮马过来。

“啊……哈啊,王老大,你也起了啊。”

“屁话,哈……哈啊,都是伺候人做饭的,能不起吗?”

“也不知哪个亡八将水用去不少,这还要赶夜路去打水。”

哈欠连天中,几个相熟的伙军凑在一起抱怨着,随即低头耷拉甲的赶着马车朝营门处走着。

“都监这次坑死俺们了,比往常要早起一个半时辰。”

“就是,这营立的,怎生不去荒漠中扎寨,哈……哈啊,离那水源恁地远,却不是要人命吗?”

“听说不管都监的事,是太守大人非要在此安营的……哈啊。”

“罢了,莫要多说,省的惹祸上身。”

“是极是极。”

一伙人口中说着,将到门口掏出火把点了,营门守卫的几人见是伙夫要出去取水,连忙开了大门,三五成群的伙夫举着火把,赶着五辆大车走了出去。

夜色深沉,各种响动在草丛与林间响起,这伙人也不是甚胆大之辈,一个个神情紧张的观望着四周,待得前行一路并无事情发生,放心的一众火头军方才恢复了常态,只是困意仍在,一个个低着头走路,进入树林中。

“打完水回去高低要继续睡会儿,让他们自己做早膳。”王老大似是困得不行,嘴里嘟囔了一句:“不能让那些崽子占便宜,老子出来打水他们睡觉,哪有这般好事,你们说是吧?”

低垂着脑袋,挥了下马鞭,夜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,本以为能听到附和的声音,却是半天没人说话,迟钝的脑袋向主人表达了不满,王老大抬起头来,扭头朝后不耐烦道:“怎地都不说话,你等都死、死、死……”

身后,每个火头军身旁都站着一手拿尖刀的人比着脖子,顿时将王老大吓成了结巴,还未等他做出反应,一把尖刀从旁伸来,架在他喉间:“别动。”

“哎,好。”

王老大本能的答应一声,引起身旁之人一声轻笑:“你倒是个有趣的。”

火把照耀下,王俊那张脸显得阴晴不定,朝着一众火头军低喝一声:“都听俺的,俺说往哪你们就去哪,不然都小心身旁的刀子。”

这伙男女如何敢有意见,自是点头同意,拉转马车顺着王俊的指引,不多时到了一处林子,将车留在原地进到密林里,但见此处人员众多,都是在闭目休息,他等身旁还放着皮甲与兵刃。

几个伙夫不由面面相觑,都不是蠢的,尚未睡醒的脑袋吃人一吓早就清醒异常,自是知道怎生一回事,心中对太守越发有些不满。

黑面黑甲的縻貹走了过来,看了眼被俘的火头军,眼神顿时一亮:“真是瞌睡来个枕头,这把破门能轻松许多,快去通知哥哥,让他来这边。”

一拍王俊肩膀:“你小子立功了,一会儿帮你请功。”

王俊顿时乐的见眉不见眼。

縻貹歪头看着这些火头军一笑,雪白的牙齿露出,让被盯着的人一阵发寒。

……

马蹄轻踏,吕布等人牵着战马过来的时候,马车已经套好,王俊自告奋勇前去诈门,换了装束坐在王老大身旁,縻貹怕他一人成不了事,便让体型匀称的安仁美也换了衣服坐到后面车中。

黎明之前,黑夜最盛之时,几辆马车碾压着青草,旋起几许碎石,在一阵车轮的轱辘声中朝着远处的军寨进发。

……

“各……各位好汉,一会儿小的怎办?”

燃着火光的军寨映入眼前,王老大紧张的握着缰绳,语音有些颤抖。

王俊朝他那边靠了靠,手中的尖刀抵住他后心,尖锐的感觉让这伙夫一挺背脊:“等下你就按原样叫门,莫要耍花招,否则老子活不了,也会让你死俺前头。”

“不敢,不敢,小的一定配合,一定配合。”王老大油脸上渗出汗珠,忙不迭答应着。

马鞭甩起,清脆的声响在夜空单调的响起,车轮转动间,那寨门眼见已经是近了。

“开门!开门!俺们回来了!”

王老大扯着嗓子喊了一句,周围几个望楼上探出脑袋,临近那个似是当头的,朝下喊了声,营寨大门立时吱呀一声被军士拉着朝内开启。

又对着王老大喊:“今儿早上吃什么?”

“呃……”

王老大有些紧张一时间没能说出什么,王俊拿刀子往前顶了顶,这人背脊一挺:“你管吃什么,总有你一口,惹急了老子不给你做!”

“嘿~这人!入娘的做个早膳把你能的,快滚进去。”

那人连连挥手,王老大一甩马鞭,那车往前进去,看着车将将过了大门,王俊眼神一凝,猛地抢过缰绳狠狠一拉,那马顿时斜过去,哐的一声撞上营寨大门,王老大一时不察整个人滚到车下摔倒在地。

“杀!”

王俊低吼一声,人如大雕般从车上跳起,门口那军士还未反应过来,就被一刀插在脖颈上,连人被扑倒在地,眼见是活不了了。

王俊猛地捡起地上死人的长枪,朝着望楼上爬去。

后方伪装成伙夫的汉子纷纷暴起,安仁美等落在后面的纷纷拿出藏好的弓箭,他等早就商量好如何行事,那望楼的人刚觉不对,就见黑影带着风声袭来,纷纷中箭朝后就倒。

“啊——”

有人失手并未命中要害,让人叫喊出声,然而此时王俊已是上得这望楼上,火把举起拼命的挥舞。

……

夜空之下,浓云遮住了星空,挡住了明月,一排排骑着战马的披甲之士望着远处的营寨,时不时的安抚一下身下有些躁动的同伴。

黑暗的世界里,赤红的马匹看起来换了个颜色,健壮的身躯动了一下,晃了晃硕大的马头,马上的身影端坐不动,方天画戟直直插在一旁的泥土里。

下一刻,细小的火线在远方划出圆形的图案。

“随某来!”拔出画戟的身影低沉的说了一句。

后方的骑兵阵型有些躁动,方天画戟举起,朝前一压,然后铁蹄迈动,掀起泥土,下一瞬,无数马蹄蹬动地面,隆隆声中,对着远方的军营发动冲锋。

……

“有人偷袭!”

“快来人啊!”

呼喊声中,巡逻的军士听到连忙朝大门奔跑,安仁美见状从车上拿起自己两杆双头短枪,大喊一声:“将车赶到一边,搬开鹿角,其余人随我阻敌!”

“驾——快走,驾——”

有寨兵听了当即跳上车去将车赶去路旁,随即搬开挡路的障碍,更多的人却是跟着安仁美跑入寨中挡住大门,见着冲来的巡逻军士,纷纷拔出后腰别着的飞斧,狠命扔了出去。

一片惨嚎声中,无数宋军被打倒在地,剩余的人发声喊,连滚带爬的朝后就跑。

当当当——

警钟被人敲响,大营中的睡的正香的黄魁猛然睁开眼睛,腾的坐了起来,连忙拿过身边的长剑撩开帘门出来,冲着外面值夜的军士道:“发生甚了?”

“这……小的也不知。”门外的人本来拄着长枪在打瞌睡,闻听惊讯也是刚刚惊醒,正自一脸惊慌失措,如何知道发生什么?

“没用的蠢材!”黄魁骂了一声,没穿鞋的脚觉得地上隐约有些震动,耳中似有雷声,一时也没在意,连忙朝着大帐跑去,如今太守在此,不管出什么事,先去他那看一眼当是没错的。

他还没动身跑过去,就见那边大帐掀开,高封穿着月白色的中衣跑出来,看着黄魁在此,连忙过来:“怎地了?天还未亮,怎生此时敲锣?”

黄魁闻言嘴角抽了一下,连忙恭声道:“回大人,此乃示警之音。”

“示警……”太守抬头看看天:“这军中下雷雨要敲锣示警?”

“雷雨?”黄魁疑惑的看了眼太守,脚底震动越发明显,这都监到底是在军中待过,猛地睁大眼睛,看向高封:“是骑兵!有人袭营!”

“敌袭——”

撕心裂肺的的喊声在夜空响起,惊醒的士兵顿时乱做一团,拿刀抢枪不知要做什么。

营门处,驭马冲锋的人影已是清晰可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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